莫斯科曾有一个最接近于唐人街的街区，位于俄罗斯最大的户外市场切尔基佐沃市场之内。街区有中餐馆、杂货铺，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一排排摊位，中国商贩在摊位上出售各种各样的东西，包括中国造的运动鞋、牛仔裤、皮大衣等等。

　　这个市场在去年6月被政府关闭。价值20亿美元的走私物品被没收。在那里工作的中国人据估计有五万人，他们的营业受到影响。另外，很多越南人、塔吉克人、阿塞拜疆人、阿富汗人、朝鲜人，当然还有俄罗斯人，丢了自己的饭碗。

　　差不多快半年过后，很多留在俄罗斯的中国商人转战莫斯科东南角的另一个市场。被当地人叫做“柳布利诺”的莫斯科商贸中心，现在已经满是熙熙攘攘的中国商人。甚至还有一家涂成红黄相间的中餐馆，里面的商人在香烟的雾气中哧溜溜地吃面条、谈生意。

　　切尔基佐沃市场当时有400英亩的贸易面积。柳布利诺只有40英亩，相比之下小多了。

　　今天生活在俄罗斯的中国人有20万到40万人。莫斯科的远东研究所(Institute of the Far East)研究员拉林(Aleksander Larin)2008年的一项研究显示，俄罗斯的典型中国移民来自中国北方，在俄罗斯生活了不到五年，来俄罗斯是为了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；他有可能是住在集体宿舍内，一个月赚的钱或许在165美元到660美元之间。2008年俄罗斯人的平均月薪是550美元。

　　这个冬天，我和柳布利诺的数十名中国商人谈了话，很多人抱怨现在生意难做。他们将此归因于全球金融危机、卢布汇率过去几年的剧烈波动，以及切尔基佐沃市场的关闭。和我谈过话的商人中，似乎人人都曾自己经历、或知道别人经历因市场关闭而损失价值数万美元的货物。

　　商人们并不讳言，他们的货物主要都是在没有合法手续的情况下运进俄罗斯的，这个过程被称为“灰色清关”。商人们雇用第三方货运公司来运输他们的货物。这意味着一旦货物抵达市场，如果被俄罗斯海关没收，商人们将束手无策。很多商人解释说，在俄罗斯生意就是这么做的。血本无归的风险就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。

　　很少有中国人愿意在镜头面前说这些事情。和商人们做了很多交流后，他们告诉我，要去找一个年纪更大、在俄罗斯生活的日子更久，并且损失不了什么的人。

　　在柳布利诺里面也没有办法拍摄。和切尔基佐沃市场一样，这里也有私人保安来回走动。市场管理方出于安全和保护商人的理由，坚拒我们的拍摄请求。

　　最后我找到了65岁的刘信（音）。

　　我见到刘信的时候，他首先要看我的美国护照。我曾从其他商人那里听闻，切尔基佐沃市场还开放的时候，一些俄罗斯警察学会了足够的普通话，可以向中国商人敲诈罚款。刘信想确认我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。

　　在拉林看来，中国商人在俄罗斯生活不容易。他跟我讲：俄罗斯社会对外来人口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；这种厌恶过去是来源于一种优越感，而现在他们又看到中国发展如此之快、而俄罗斯仍深陷泥潭，因而生出一股敌意，加剧了对中国商人的厌恶。

　　像和我谈过话的很多商人一样，刘信也担心俄罗斯人会报复他。身为小企业主的他说不想把潜在的顾客拒之门外，他也希望低调行事。

　　但最后他同意跟我谈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