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京银座寸土寸金的街头,距爱马仕、香奈尔专卖店不远的地方,有一幢净白且典雅的服饰店——UNIQLO(优衣库)。
优衣库UNIQUE CLOTHING WAREHOUSE,它的内在涵义是指不同于精品店和仓储型店铺的形态,而以超市型自助购物方式及合理可信的价格为顾客提供满意的商品。在优衣库,一件衬衫卖不到300元人民币,可它的店面却矗立在银座这个昂贵地段,且门庭若市。
在上海优衣库2200平米的亚洲旗舰店里,一位穿着时尚却不苟言笑的长者正默默观察着埋头挑选货品的顾客:每位客人手上都挎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购衣篮,可仍在为同款衣服的不同颜色左右为难,或在为选择不同的款式而举棋不定,有的最后实在是难以取舍,干脆全部买下。见此,柳井正(Tadashi Yanai)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,接着,大踏步地从店中间穿过,将随行的工作人员远远甩在后面。
“冷酷的”新首富
2010年,全球首富比尔•盖茨和“股神”沃伦•巴菲特的财富因金融危机纷纷缩水时,日本迅销株式会社(Fast Retailing)主席兼首席执行官、优衣库的创始人柳井正却“因祸得福”,以76 亿美元的身家成为日本新首富,并位列全球富豪第89位。
已过花甲之年的柳井正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同龄的老人,他非常了解流行趋势,随时关注巴黎、伦敦、纽约最新的潮流资讯,并判断出下一季的流向趋势;他能用一件夹克或一件内衣掀起时尚热潮,并在世界各地制造出优衣库风潮;他还会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独立音乐厂商、设计师、艺术家合作,将T恤变成艺术品,使最普通的T恤衫成为每一季最值得期待、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的收藏品。柳井正曾在接受CNN采访时,建议女记者去买一条宽松牛仔裤,“上一季的修身、紧身牛仔裤已经不流行了”。他还大力推销羊绒连衣裙,“这可能会是今年秋冬最流行的单品,我建议你最好去买一件。”
Jil Sander,这位以洁简著称的设计女王,因不满老东家PRADA而从时装界隐退。谁也不知柳井正用了怎样的办法,说服了她重回时尚界,并于今年3月起正式成为优衣库的创意总监。此消息一出,迅销株式会社的股价大涨8.6%。为了捕捉最新的流行趋势,优衣库在潮流前沿的东京、纽约、巴黎和米兰都设立了研发中心。研发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出下一季会流行什么元素,然后在此基础上研发新产品。
柳井正创业十诫的第一条就是“工作勤勉,一天24小时都应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”。到过迅销公司的人,都会对其特殊的工作环境印象深刻。这里的办公室没有固定的办公桌,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一个无隔断的大房间里工作,员工可以抱着笔记本随意走动;所有的会议都控制在10分钟以内;晚上7点,公司准时熄灯,原则上禁止加班。
外人看来,柳井正是一个非常“冷酷的人”。但同他共事的人却说“柳井正社长是一个害羞、认真、稳重、和蔼的人,和他一起工作就像在家里一样舒适”。在优衣库公司里,不少职员都是柳井正的“粉丝”。柳井正说:“我们都愿意这样工作,呆在自己想呆的地方,才是最好的工作环境。我认为,无论在日本还是在世界其他地方,只有高效率的新型企业才能生存下去,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时代。”
最大的竞争对手是父亲
过去,日本人信奉“出头的钉子会被槌下去”,在日本经济失落的15年里,有一群平民企业家,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与经历,却到处颠覆传统,打破陈规,创造逆势成长的奇迹。他们被形容为“出头钉”,却是推动日本再起的民间力量。柳井正,就是其中的一根“出头钉”。
1949年,柳井正出生在日本山口县宇部市的一个服装世家,家中有不少亲戚在九州岛或山口县经营服装店。父亲柳井等在1949年也开了一家男装店“小郡商事”,主营西装,客户大部分是银行或证券业人士。柳井正有一个姐姐,两个妹妹,因为是家中的独子,得到最多的是来自父亲严厉的教诲。由于期望过高,父亲总因一些琐碎的问题责怪他。在柳井正的印象中,只有在他考上高中和大学时,才得到过爸爸的夸奖。
从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系毕业后,在日本著名的百货公司佳世客(JUSCO)工作了9个月后,柳井正便加入了父亲创办的小郡商事。1984年,柳井正正式继承了父亲的职位,成为小郡商事的社长。接管公司不久,年轻气盛的柳井正就进行了一场改革,这使他陷入了一场信任危机。“我父亲雇佣的8名员工,在两年后,只有一个留了下来,其他人都认为我只是没有经验、鲁莽的年轻人。我不得不一个人做从采购到销售的所有工作。”
1990 年日本经济危机爆发,优衣库却开始崭露头角。危机爆发前,日本服装界盛行奢靡之风,人们总是花大量的金钱购置服装。在日本人的概念里,只有贵的衣服才是好衣服。由于经济危机的到来,很多人开始减少在服装上的开支,平价服饰成为普遍的选择。经济危机给了柳井正机会,他将目标对准了普通老百姓,决定主打廉价、日常服装的销售。
同年,他在广岛开设了第一家“优衣库”专卖店,还将小郡商事改名为迅销株式会社(FAST RETAILING),由此开始了“称霸日本”之路。“我希望在一个合理的价格上,提供优质的服装。物有所值,这才是正常的方式。”
柳井正回忆说:“当时我觉得爸爸只会骂我,但现在想起来,那可能是在激励我。”父亲一直向他灌输“当第一名,什么第一都可以”,这个观念对柳井正日后拓展事业有很大的影响。1999年父亲去世时,柳井正在丧礼上泪流满面地对着父亲的遗像说:“爸爸,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竞争对手。”
有梦想的冒险家
至今,柳井正依然清楚地记得,1984年他在日本广岛开设第一家优衣库店的情形。“我认为自己是个冒险家,所有的商业行为其实都是一次冒险,只有承受越大的风险,才有可能获得越多的利益。”柳井正说。
在拓展分店时,柳井正碰到了资金筹措的难题。当时,总计高达60%的法人税、事业税、地方税,往往导致企业将年度获利的90%用于缴税,缺少资金无法用于快速扩张。柳井正没有背景,又缺少抵押品,所以很难从银行得到贷款,只有上市才能取得需要的营运资金。为了达到快速上市的目标,柳井正定下每年新增30家分店,3年后总店数破百,然后申请上市的激进策略。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,柳井正在日本开了33 家优衣库新店。从1991 年9 月到1994 年8 月,柳井正将优衣库增至100 家。
当然,迅速扩张的背后是巨大的风险。为上市而急速扩张的冒险行为,连平常往来的银行都开始犹豫,拒绝为柳井正贷款,甚至劝他不要再盲目开新店,以稳定的经营方式来管理公司。但事后看来,人们的担忧似乎有点多余。
柳井正成功的关键在于能提供低价格、高质量的产品,为了达到此目标,他只将设计中心留在日本,生产线则全部移到中国。为了确保质量,柳井正将日本技术导入中国当地工厂,同时为了便于达到统一的标准,他将一度膨胀到140家的代工工厂,缩减到约40家。这套生产与设计中心分离的方式,曾获日本著名趋势大师大前研一的肯定,他还号召日本企业都向柳井正学习。
和一般日本企业家不同的是,柳井正勇于承认失败。
2007 年,柳井正曾试图收购纽约高档百货Barneys。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,他向纽约《THEME》杂志的记者踌躇满志地规划光明的未来:“Barneys 是纽约的标志,是世界上所有时尚品牌打入美国市场的大门!”不幸的是,来自迪拜的主权财富基金Isithmar 也参与到购买竞争中,Isithmar强大的资金支持使柳井正输掉了这场叫价游戏。“我当然希望UNIQLO 能发展得更好,但他们也花太多钱了吧?这是一次冒险策略。他们得卖掉多少件衣服才能把这些成本赚回来?而我们手中像这样漂漂亮亮出场、最终一无所获的公司名单已经有一大把了。”柳井正并没有为输掉这个生意而沮丧,因为他有更大的梦想。
优衣库的中国之路
柳井正承认,金融危机成就了优衣库。
“没钱的人买优衣库,有钱的人也买优衣库。我们提倡百搭,百搭需要品味,品味很好的人会买优衣库,品味一般的人也会买优衣库。我们拥有很好的质量,价格又便宜,这是我们在经济危机中能够取胜的关键。”
虽像日本本土一样强调平价,可优衣库试图向中高端发展,做全球休闲服装零售业的老大。截至2010年2月,优衣库在全球的总店铺已达918家,其中,日本国内为793家,实际上,优衣库的店铺数目远高于此。5.5%,这是2009年优衣库在海外市场销售额占其公司总销售额的比例,中国市场只是这其中更小的一部分。
早在1998年,柳井正就开始筹划进入中国市场,2001年终于如愿以偿。由于优衣库定位不明晰,扩张之路一直走得不顺。直至2008年初,只有11家门店,并且还曾关停了几家。近两年,随着优衣库亚洲最大的旗舰店落户上海,其知名度渐渐开始在上海确立。
2009年4月,柳井正来到上海,出席优衣库与淘宝网的合作签约仪式,优衣库网络旗舰店也正式上线。2009年9月,优衣库在东北地区的首间店铺落户大连,此举向人们传递出一个信息:优衣库中国扩张战略向东北市场迈出了第一步。虽然优衣库在2008年就进入了北京市场,占据了三里屯VILLAGE的最佳位置,但它在北京仍然显得“默默无闻”。柳井正曾坦诚对媒体说:“在北京等城市,优衣库知名度确实不高。但也因为这样,拓展的空间才更大。未来两三年,我有信心让优衣库赶上甚至超越ZARA和H&M的知名度。”
3000万美元,这是优衣库用于5月将在上海南京西路揭幕的其全球第四家旗舰店的投资金额。如此“大手笔”地投资一家旗舰店,可见柳井正中国战略的决心。柳井正希望未来10年,中国市场销售份额超过日本,达到10,000亿日元(约107亿美元)。而柳井正对全公司未来10年发展规模的新定位是50,000亿日元。也就是说,未来10年,优衣库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将占其全部销售额的1/5。
喜欢冒险的柳井正还有更大的目标:优衣库在2010 年要实现10 亿美元的销售额,让其超越GAP, 成为世界第一服装零售品牌。“我认为,我们和GAP 有些方面的确很像。GAP 是一家卖美国衣服的美国公司,我们是一家卖日本衣服的日本公司。我们有不同的血统,可从某种意义上讲,我们其实卖的是全世界的衣服,人们可以将它们自由组合成自己的风格。在10 年到15 年之内,我希望人们忘记优衣库是一个日本品牌,它将是个世界品牌。”
把优衣库打造成世界第一品牌,柳井正深知实现这个目标的难度。但他必须给自己定下一个高一点的目标,因为能轻易实现的目标,不会是一个好目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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