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2009年年初的返乡潮,到年中的民工荒,直至现在的民工跳槽现象渐渐增多,这其间发生了什么?
民工跳槽潮
魏娟近期又想换一个工作。
魏娟毕业于湖北省仙桃市郭河镇高中,原先在宁波做服装缝纫工作,月收入2000多元。
不过,她还是找到自己父亲曾打过工的宁波东伊顺餐饮公司,询问是否有打电话的活。
但她得到的答复是,最近用工紧张,缺的是做拉面及做饼的员工。
其实,和魏娟一样,在“十一”后,陕西省劳动力市场出现了一种新动向:农民工大批“跳槽”。
一般说来,“跳槽”担任主角的往往是学历较高的人才,但农民工今年也跳起来。
其实,在福建晋江一带,甚至出现了专门带领农民工“跳槽”的“工头”,他们常常带着几十人乃至上百人从一家工厂跳到另一家。
而这些打短工的人越来越多了,给大企业带来了麻烦,因为大企业一般接长期订单,一旦缺人,就特别紧急。
显然,民工荒的出现,导致一些用工企业对农民工展开了争夺战,这无疑成了农民工“跳槽”的推动力。
更重要的是,过去的“民工荒”大多缺高技能人才,而此次不仅缺高级工,更缺普通工。
其实,这离返乡潮也就一个季度,5月份的东莞,欧美订单又开始回升,用工需求加大。
当然,受金融危机影响,订单以短单居多,为了应付“短单”,有些企业开出更高的工资,一批专门打“短工”的候鸟型劳动者产生,俗称“帮忙团”。哪里缺人,他们就去哪。
很多大企业一提到“帮忙团”都非常头疼:“这是恶性竞争啊!有时加200块,就能马上被挖走几十个工人。”
显然,2009年一个特点就是,一些大企业也面临着民工问题。
根据《现代金报》调查,与中小服装企业相比,宁波大型服装企业缺口就更大了,甚至不得不因为缺少一线操作工而停掉生产线。
太平鸟服饰人事部门负责人介绍:2009年初以来,因种种原因流失了50%的一线操作工,现在普工用工缺口在100人以上。
因为人手不能到位,目前4条生产线只能闲置,甚至出现了交货期限延误等问题。
以往,通常是大企业比中小企业在招工市场上更有优势,但现在大企业和小企业报酬差距很小。
而“订单波动性比较大,年初就没有储备大量工人。”很多企业说。
于是,2009年二季度以来,“民工荒”又成为珠三角一个新难题。
短短半年,珠三角劳动力市场经历了一次截然不同的转变,从打不到工的“民工慌”到招不到工的“民工荒”,中国劳动力市场发生着悄然变化。
与“招工潮”相对应的是“抢工”。
介绍一个工人就给300元介绍费,近段时间,泉州一些人才网不断出现类似的招工信息,甚至一些“招工猎头”到厂门口直接和工人谈工资,让企业防不胜防。
由此,民工跳槽者渐多。
中西部与东部争夺战
的确,这一切变化得如此之快让人无法适应。
受金融危机影响,2009年1月上旬开始,全国约有2000万农民工因出口不畅失去工作。而令人更加无法理解的是,突然间返乡的民工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缺的不是订单,是工人,”东莞宏越服装厂的张智云说,他所在的企业最近订单多了,但找不到工人。
张智云为了招人想尽方法:年底结清工资、每月发水果2次并加餐4次等,但依然门可罗雀。
而一位温州市鞋业公司,本打算在贵阳招700人,但只有80多人达成意向,最后来温州的也不足10余人。
同样,东部企业在河南“2009全省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秋季洽谈会”上遭冷遇,成都市人才市场上,用人单位甚至比民工还多……
“4月招工难时,我们觉得可能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,”广州人力资源市场主任张宝颖说。
但他后来发现,广州周边的湖南、江西清远等地,都开始打出自己的牌,甚至在电视上做广告:到我们这儿来工作吧,我们这里的待遇提高了。
“民工源头”的中西部开始通过提高工资、完善社会保障等,与东部争夺劳动力。
芦山通达纺织公司副总经理何生贤介绍说,浙江工厂月工资水平为1200元,每天工作11个小时以上;而芦山县月工资800多元,每天工作8小时,算下来劳动力价格基本相当。
在这种情况下,“农民工回流现象已经出现。”四川省资中县就业局局长张兴民说,资中县到沿海打工比例已由过去80%,缩小到现在的40%。
而西部大开发,为民工回乡就业提供了好机会。西部快速崛起,GDP年均增长率达11.42%,较全国平均水平高出近两个百分点。
尤其是2009年上半年,西部经济更是率先于中东部经济反弹上行: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上半年增长13.2%,远高于东部的5.9%。
而恰恰在这个时间,大批农民工返乡,当地政府积极帮扶他们创业、就业及技能培训,经过在企业训练的农民工,大多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。
统计局重庆调查总队近日公布的一份统计显示,重庆农民工外出到中部、西部及其他地区的农民工总体并未发生大的变化,而到东部地区的人数较上年减少约7.4%。
同时,与往年不同的是,重庆输出到新疆等西北地区人数明显增多。
“由于受金融危机冲击较小,重庆整体经济尤其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呈现出加快发展的态势,吸收了相当数量的农民工,”劳务办负责人称。
而“每年的7月、8月、9月,外销订单都增加,”很多玩具厂、服装厂的工资却没有多大变化,而民工在家乡照样有钱赚。
更重要的是,在东部企业,“没日没夜地干活,金融危机一来,就裁我们了。”很多民工对这个不远的记忆仍然很深。
没有长期的工作承诺,他们就选择了留在老家。
而东部企业的产业转移,也给他们带来了机会。
比如,在2009年成都举行的第十届中国西部国际博览会上,西部地区共吸引了5900多亿元中外投资。
庐江县力拓体育用品公司老总黎纳新,就是原先在外打工多年,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后,选择回家创业,生产运动手套。
而返乡农民工,则首先成为他的员工。
同时,广东提出腾笼换鸟战略后,吸纳全国劳动力的“就业洼地”优势,渐渐减弱了。
但不可否认的是,虽然劳动力价格“落差”逐步减小,但仍有千万人去沿海打工,劳动部门认为原因是:一是中西部就业机会还是太少,二是中西部就业信息不畅,“惯性”使他们首选沿海。
无论如何,东部沿海劳工将面临压力,尤其是“在户籍制度条件下,他们在城市有可能没有保险,只能回老家。”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蔡昉说。
“第二代民工”
蔡昉认为,在相当时期,发展中国家农村劳动力会向城市转移,同时成本低廉。
但是这种转移不是无限度的,当劳动力供应与城市需求持平之际,即为“刘易斯转折点”。
他的结论是,2004年中国已遇到这个平衡点,而最迟在2009年供求和平衡点相交,“人口红利”消失,工资水平提高。
然而,随着人口转变进入低生育阶段,劳动年龄人口增长率出现递减,并预期在2015年前后达到顶峰,此后绝对量开始减少。
廉价劳动力时代已成为过去,中国比较优势逐渐会消失。
其实,劳动力回报率过低,资本回报率过高,一直是中国经济一个重要特点。
比如,东莞市委政策研究室一份调查材料认为,多年来外来工总体工资水平一直徘徊不前。
而很多企业找不到农民工的同时,一些紧俏工厂从来都不担心招不到工人。
由此可见,眼下真正呈现的不是“民工荒”,而是“廉价劳动力荒”。作为城市外来者,收入微薄,还要付出生活费、住宿费和车费等,却享受不到住房、医疗、养老保险等城市保障,奋斗几十年,仍然没有归属感。
而企业需求量大的主要是18至25岁的年轻女工。但是,18至25岁的青年劳动力总量低速增长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1999年以来的大学扩招,又使每年约500万名的青年进入大学。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很多不愿到工厂上班,导致“大学生就业难”与“民工荒”并存这种奇特现象的出现。
根据调查,随着年龄结构的变化,生于上世纪80年代甚至90年代的独生子女们,已经进入劳动力市场,已占到务工者的70%。
“中国的第二代民工正在形成并登上经济舞台。”东莞市劳动局局长莫海明说。
显然,区别于“有工就打”的第一代民工,第二代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,“是否选择打工”,“选择哪个地方打工”,“打什么样的工”——作为“理性经济人”选择更加多元,他们自我价值意识也更为明显。
由此,除了工资福利外,他们对工作环境、发展前途有着比父辈更多的诉求,也不甘心只从事生产一线的辛苦工作。
而对求职者来说,服装行业通常意味着劳动时间太长。
姚文龙几年前第一次接触服装企业,听到厂方说“三天一休息”,不免亦喜亦忧:喜则以如此轻松,忧则以能拿多少钱。
后来他才明白:所谓休息,是指当天晚上不加班,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,让他感觉到了时间的不自由。
河南姑娘顾秀云在一家服装厂,为400件衣服上袖子,每月可拿到1500元;同样劳动强度的活,她在电子厂的同乡,月入可达近3000元。
由此,我们看到即使在岗位荒的2009年初,福建源盛纺织服装有限公司一口气推出了400多个岗位,但该公司招聘经理表示,仅招到100多人。
同在这个招聘会上,石狮富贵鸟鞋业用工需求达3000人,也仅招到400人。
福州东洋时代服装有限公司招聘60名车工,仍缺员30人。
在常熟,开春后服装行业的用工只解决了80%,象山针织企业普遍有15%—20%的用工缺口。
然而,“这是一个渴望新知、学习能力强的农村精英群体。”中山大学教授刘林平说。
“对待民工荒要转变思路。”华南师范大学人力资源研究所所长湛新明说,在产业结构调整的同时,完善劳动力市场,把短工变成成熟的“蓝领技工”。
高级蓝领战略
其实,这为中国服装升级带来了机会。
作为企业家,应更加清醒地认识到,企业发展决不能依靠使用廉价劳动力,而是要依靠产品更新换代来实现,这就需要熟练的技术工人。
中央电视台评论员沈竹讲过这样一个例子,她在做节目时遇到一个香港设计师,他收藏很多世界名表,但唯独没有中国的品牌位列其中。
他说,名表核心部件是很精致的工艺,外国工人能很细致地进行操作并精心打磨,但中国制作工匠在关键工艺上,只是简单复制,无论是年轻的学徒还是有经验的工人,自身技能都需要大幅度提高。
在采访中了解到,报喜鸟长期聘请了一名意大利人作为公司技术总监,但这名意大利人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,实际是一名高级技师,但为报喜鸟带了工艺上的变革。
其实,很多企业家谈到高级技术工人的不足,已经影响了中国产业升级速度。
而面对行业新发展方向——大规模定制,中国服装企业能培养出自己的高级技工吗?
幸好,一些企业已经开始把劳动力纳入人才战略。
2009年1月中旬,达利(中国)与杭州职业技术学院,合作成立达利女装学院,实现企业与校方教学的互动。
在普灵仕制衣公司,每年的培训达到3000多次,甚至派员工到意大利去培训,并对从样板师到裁剪师,都进行职业发展规划。
当然,员工待遇与福利也很好,免午餐费,两人一个房间,空调和电视机都有。
由此,员工稳定率达到了95%以上。
日前,世行贷款“农民工培训与就业”项目已正式启动。该项目贷款投资共5000万美元,意图通过增加农民工技能培训机会、完善就业服务和加强农民工权益保护等手段,建立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体系和可持续的农民工就业促进模式。
在项目选取的山东省、安徽省和宁夏回族自治区三个省(区),地方财政将给予一定配比,例如滨州市,世行贷款资金400万美元、财政配套资金也为400万美元。
而在2009年初,“我们承诺一个人不裁。”红豆集团总裁周海江对外公开承诺,他们要改减员增效为稳员增效,并转型升级,探寻出一条长三角民企的突围之路。
拥有职工6000人的山东济宁樱花纺织集团,在经营上遇到了困难时,山东如意全资收购了樱花,使该企业在短短的2至3个月内走出了困境。
同样的,有一家中山的制衣厂工厂关门时,老板发放了足额工资与补偿金,并与员工们相约东山再起。员工们含泪告别老板时说:“您再开工时我们还到您的厂里打工。”
“企业应该是一个家庭,要让员工得到尊重。” 九牧王董事长林聪颖说。
在九牧王员工宿舍楼,记者看到阅览室、网吧、健身房、洗衣房、超市等一应俱全,宿舍干净整洁;而在生产车间,甚至还播放音乐。每年九牧王都会组织全体员工分批旅游。
“员工穷,企业弱;员工富,企业强;员工怨,企业乱;员工乐,企业和”,九牧王公司会议室的墙上挂着这样的书法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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